论红木家具复兴的时代文化意义

　　红木家具，又称硬木家具，中国自主本土的、家喻户晓的文化品牌，始于明朝，兴盛于明朝，历明入清，沿袭传统，发展完善，风格衍变绚丽而繁缛，但明清家具风格一脉相承，以至后人统称之为明式家具。明朝开始，家具制作就选择上等优质木料，一般是指紫檀木（Purple-sand wood）、花梨木（China rose wood）、红酸枝(Ptero carpus）、鸡翅木（Cassia Siamea）、楠木（Machilus Nanmu）、楸木（Bignonicea）、榉木（Zelkova Schneideriana）等木材，《古玩指南》第二十九章木器之二“红木”一节说：“凡木之红色者可谓之为红木，”

　　但接着又却说，“唯世俗之所谓红木者，乃系木之一种专有名词，非指红色木言也。”木质细密坚硬，纹理清细，手感柔和香醇，脱脂干燥后色泽偏向暗红褐（或黄褐色），精于雕凿而不变形，耐磨坚固而久用，在明代开始被广泛用在生活家居以及航海造船、建筑横梁上，用在家具设计，开创了中国家具设计走向黄金时代。

　　明式家具，造型之简约适用，其线条之优美，木料的配合选择，纹理处理，髹漆之考究，雕工细巧，每一细节都显示设计师独具匠心和艺术造诣。由今以观古，明清家具的成就，着实让我们叹为观止，也令我们家具设计师认识到，传统家具是艺术品，而非用具而已。在当今的中国，物欲横流、西进东渐、飞速发展的时代，我们所能看到的，难道中国的家具文化只是从博物馆、书本上寻找到它的真容吗？

　　1、红木家具的行业背景

　　红木家具一直作为中国人家居装饰的最爱，源于对中国传统的文化情结。由于禁止砍伐森林资源，木材的来源枯竭，引以自豪的红木家具遭遇尴尬，发展缓慢，更可怕是来自仿洋式家具的冲击，红木家具在家具行业商业圈中，每况愈下前景堪忧，中国家具行业面临前所未有的困窘，例如：

　　（1）宜家家具自1999年进入中国，目前分别在北京、上海、广州、成都设下4家卖店，未来新增的卖场更多，冲击中国大陆市场的情况会更大。宜家家具的超前设计和Unique经营理念，将占据市场更大份额。

　　（2）吉盛伟邦在国内有8家店，其中广州10万平方米是亚洲家具单店之最，厂家品牌林立，产品研发、生产、供给一体化，物流系统齐备，管理完善。

　　（3）南海联邦、香江集团的金海马、大连华丰等实木家具，产品质量与风格、服务素质在行业内独占鳖头，深得消费者称道；温州澳珀家具，设计师朱小杰的个性化设计作品，也得到年轻新贵的宠爱。

　　（4）广东顺德乐从家具市场，堪称现代家具超市。3000多家企业共有200多万平方米家具展示厅，中外现代家具应有尽有，风格上抄袭连篇，大打价格仗，让人目不暇接。

　　纵观家具市场，仿红木产品有之，但真正红木家具产品在其中屈指可数，似乎红木家具只是个别人收藏的嗜好，于是市场上就有了明清家具收藏专业经营者，主要面向国内富人、中上阶级（有文化的书画家、国学大师等）、国外人士。笔者调查发现，洋式家具大行其道，风采迷人，精彩无限，品种、款式、外形新颖别致，色彩艳丽，品质优良，价格适宜。恰恰相反，中国的红木家具生产厂家，主要以仿明清家具样式制作，只能是在淋漓满目的家具中享有尊容华贵的象征，冷清而杂货店式的陈设，看不到新鲜的东西，款式、色彩、外形等深烙陈旧，创新品种少，选择空间甚少，价格昂贵；销售实木家具的商家倒不少，但都是中下端产品，中高端产品分别被洋式产品（皮制品、布纺纤维、塑胶品）占据。同时中式实木家具厂、商家还主要受概念设计、品种有限，生产周期长，加工工艺落后，成本加大，等因素制约企业发展，前景堪忧。

      2、时下红木家具何去何从

　　原材料的短缺，固然是制约红木家具业发展壮大的重要因素，但丝毫没有减缓人们对红木家具的向往，只是红木的概念模糊而已。人类之所以和其他动物有区别，是因为人类除了物质的占有欲之外，还有精神生活的诉求。红木家具凝聚和承载了一个家族一代人的文化情怀，但时下红木家具确不容乐观，以下是笔者调研的一些结论：

　　（1）笔者组织了一个红木考察小组，分别对武汉、长沙、桂林、南宁、广州、深圳、佛山、杭州、上海等地进行了调查研究；走访了各大小家具市场，采访了22至51岁这一具有购买力，而消费观念与消费习惯几乎完全不同的消费群体，发现人们对红木的认识其实是越来越模糊，对具有中国特色家具知之甚少；同时感到可喜的是大概有30%消费者都喜欢原实木家具，因其自然耐用，环保健康。

　　（2）红木家具受欢迎的程度普遍偏低，在同样的价格下，人们往往选择意大利真皮或各种纤维合成板材等家具，是因为豪华气派、时尚温馨，这部分消费者占到40%以上，而真正花在红木家具上的消费者仅占5%，是有文化的艺术家、大学教授、港澳台商人（注：数字百分比来源抽样问卷调查统计）。

　　（3）考察云南与缅甸边界的景雄市、广西与越南边界的凭祥市红木批发市场，广州中华广场的仿真古典红木家具，发现红木的利用率过于草率。

　　（4）红木的种类，原木的优质选材来源有限，大多数的木制品家具采用次等木材加工，产品档次居高不下。今后红木将成为世界稀有资源加以限制砍采、禁止开采与使用，在国际SA8000（Social Accountability 8000社会责任标准）认证推广后，各国必须遵守。

　　（5）中国红木家具应当在全面禁止开采之前，再创人类文明、中华文化之颠，家具行业面临战略调整时期。

　　以上现象说明红木家具所处的地位实在尴尬，因此我们应当重视红木家具的时代意义。

　　3、红木家具是否在“深度撞击”时代文明的冲击下淡出江湖

　　任何一种文化在你没有细心去研究它之前，请不要轻易妄下结论：先进或落后。早在14世纪中后期，明朝的家具工匠师傅，已经精通木质研究，就把木质材料的特性发挥到极致，创作的家具，简约时尚，别致一格，家具设计令人称道，风靡神州，乃至影响到18世纪的欧洲家具设计，令欧洲人趋之若骛。可见，当时中国的文明程度之先进令欧洲人折服，但没有继往开来，问题出在何方？这正是著名英国学者李约瑟提出“科学为什么没有在中国产生”这个很有影响的所谓李约瑟问题。我们都知道，科学是指16世纪以来诞生在西方的自然科学，是以数学和实验为特征的，人们探索、认识、改造自然的逻辑和知识体系。因为这种狭义的科学产生在欧洲，同时代的其他文明和民族都没有产生这种科学，所以明代航海家郑和七下大西洋，途径他国带去什么，目的又为了什么，至今是个迷团。然而，视古论今，每一次科技工业浪潮对世界各国影响，对他国文化的冲击是前所未有的：

　　（1）16世纪产生于欧洲的近代科学理论，受这理论建立的工业体系，先后发生的第一次、第二次工业革命，影响着世界，改变着世界的一切。从人们的意识形态到各种科学技术的进步与应用等等，给人耳目一新。同时也在影响着中国，特别是19世纪中叶开始，国人对中国传统文化问题开始反思，连及“李约瑟难题”又成为知识界之争论热点延至今日。

　　（2）全球经济一体化带来了文明意识形态一体化，尤其是以计算机为主的互联网通讯技术，正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和工作方式。全世界的人都在享受“信息高速路”带来便捷服务，从产品研发、设计、生产、包装推广、售后服务，大大缩短产品进入市场的周期，人们可以待在家中不出门，照样发单付款。

　　（3）时代的文明，科技的进步，知识的更新步伐在提速。新型材料、各种各样辅助材料的应用和变化多样的小五金配件，使家具行业发展迅猛。不锈钢架子，铁板加弹簧，海绵加PU皮革套，色彩缤纷的布艺沙发五花八门，产品推陈出新速度比以往任何时期加快。

　　这所有一切让我们得到了什么？又在失去什么？人的欲望是贪婪的、无穷尽的，但又受环境资源制约。2005年的美国太空彗星探索 “深度撞击”，警醒人们：地球资源是有限的，我们必须寻找新的替代资源——科学探索无止境。人们似乎回归原始的生活方式不可能，追求高品质的生活在继续，探索、研究、开发再生利用资源步调加快，各国政府纷纷加大对能源战略调整、开发、保护和基础研究，欧美日一些发达国家已经预测：未来新型材料应是高分子合成聚合物，如塑料钢塑料木材塑料玻璃等等可分解的、可循环利用的清洁环保能源，取代现有的自然资源。

　　明朝之后有靠背的椅子得到普及，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百姓生活，是当时最舒适最时尚的家具，到清朝得到发展与进步，但时至今日，这些舒适程度、文化品质不但受到了挑战，甚至在很大程度上几乎完全被时代新语汇所替代。尽管如此，红木家具的概念并没有消失，自古以来红木家具的地位有增无减；原来的红木家具，历经几个世纪后的今天，一件明式家具物品上附加的文化（或者文明）因素越多，花钱买它的人对它的迷恋就越多，现代的中国呼唤民族传统文化的复兴。所以明式家具，中国红木家具文化的精华，对于当今中国的和平崛起，依然是先进的，并没有落后过时，俗话说，只有过时设计观念，没有过时的材料，从丹麦家具设计师汉斯?韦格纳（Hans J Wegner）的“椅子（The chair）”系列扶手椅作品到广东南海的“联邦椅”，足以证明，传统的家具文化在影响。

　　红木家具没有因时代的变化而退出江湖，但红木的应用水平，红木的社会影响力并没有因时代的发展得到良性的进步。

　　4、打造中国红木家具“OBM”品牌

　　改革开放二十多年来，中国的综合国力提高，现在已经具备了相当的经济基础和一部分技术基础，与欧美家具业比较起来，在产品概念研发、制作成本、营销推广等方面既有差距，又有自身的优势，家具品种和形式已相当完备，工艺也日益精湛。笔者认为，一个企业要向前发展，做强做大，自主知识创新固然重要，但品牌更是企业生存与发展的核心。

　　我们再翻开中国红木家具企业的档案，根本查找不到一家有着明确的品牌主张的红木家具制造企业。每家企业都大同小异的重复着相似的款式与质量。众所周知，品牌是区别产品品类好感度、美誉度、产生联想与信赖的最佳力量，也是传播一种文化的方式。然而，可悲的是国内红木家具一直以来却没有真正的文化品牌。

　　品牌（brand）意味着市场份额的占有率，利润的分配，企业财富的积累。中国企业从OEM（Original Equipment Manufacturer原始设备制造商）到ODM（Original Design Manufacturer原始设计制造商），由于没有核心技术和独立设计研发，产品利润均被上游厂商拿走，企业命运始终把握在别人手中。激烈的市场竞争，优胜劣汰，中国各行各业开始反思“市场换技术”的患得患失，“外国的技术学不到，自己的技术却丢了”，“原有的市场份额拱手让出，为别人养大养肥儿子”等等，OEM或ODM都不是中国家具行业发展壮大的终极目标，必须另起炉灶，重整自主创新，塑造自己的家具品牌。经过多年的市场洗练，多数企业开始认识到必须有自己的OBM品牌，可在经济全球化中占有一席之地。OBM（Original Brand Manufacturer），OBM就是建立自己的产品研发设计、生产、营销渠道，打造自己的品牌。

　　撇开红木家具的生产技术、工艺不谈，时下的红木家具产品从仿制到改良、从概念到设计创意存在不足，缺乏创造性。许多中小企业为了效益为了生存，完全是业主即兴之作（或仿制），至今还没有真正意义的家具设计师，即使有设计师也很难独立完成家具设计的整个方案，这关系到企业自主创新、自主品牌的发展战略和企业团队的凝聚力。设计是品牌生命的延续，设计师的艺术创造是产品额外增殖的主要手段，是企业与市场、消费者沟通的桥梁。因此，企业要发展壮大，重视人才、技术资源储备，尤其是一流设计师的参与，为企业出谋策划，是企业知识技术创新的源泉。

　　时代中国在发生巨变：国家繁荣昌盛，人民生活富裕；以人为本，构建和谐社会，倡导节约型社会。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和消费观念趋于理性购物，家居装饰，墙壁天花可以简约性灵，但家具选择相当考究，个性化、时尚、健康环保、舒适实用、轻盈便携、高品质等等符号进入人们的视野，家具正由过去的用具转变为既是用具也是装饰艺术品。人们追求家具档次也逐步提升，由原来夹板材家具，布艺家具，混合型家具上升到现代红木家具，甚至升华到红木古典仿真家具，是因为室内装修建筑化，家具只是后建筑空间的装饰。因此红木家具特别是用名贵木材生产的高品位艺术家具，已成为新一代贵族追捧对象，一方面高品位家具能给明清家具爱好者们、收藏家们美的享受，精神上的满足，艺术上的娱乐同时，也增添家具作为财富的升值空间和文化品味。

　　结论

　　在欧美，特别是欧洲，家具行业在追求“极品珍藏，存世袭用”，家具作为财产得以保值甚至增值。在中国大陆、港台和日本、韩国，更多的是追求“家具时装化”，浮燥之际，制造出数之不清的使用期达不到十年的现代家具，而这些家具的用材在更换新款之后又成了不可回收不可再利用的垃圾。

　　当前，中国人应当合理利用好红木这一稀有资源，使之真正成为中华民族家具文化的代表的同时，在新的历史时期，赋予红木家具复兴新的文化意义：

　　（1）在继承传统方面，认清传统与历史之间共存的美学价值，无论是古典仿真或现代时尚，红木家具应当做得更加地道，工艺制作应当发挥到极致，犹如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延续红木家具的使用生命和保值增值空间。

　　（2）在创新方面，传统、模仿与创新之间，有时候很难划分界限，要潜心研究，吸取和分解传统红木家具造型设计元素，创造新形态新概念，需要循序渐进的过程；同时应当吸取西方家具与当代家具的舒适特点，结合人体工程学、力学原理，发挥红木材质的特性，提高生产技术和工艺水平，力求整体与细节设计优美。在实用方面，豪华奢侈、优美、朴素三种不同的形容代表三种不同等级的生活用品，不同阶层的人们（工薪蓝白领、农民、商人、官员）追求品位也不尽相同，人们对家具认识、选择也发生变化，即是家具的使用周期、品质（尤其是环保安全指数）和保值、升值等方面有了全新判断。根据红木特质，注重家具的经济性和人性关怀，尽量降低造价，推出更多的新居实用型品种，让高、中、低收入家庭购买到自己满意的产品。

　　（3）在服务方面，要发扬服务是品牌价值与地位的延伸作用，给红木建立自己当代品牌的同时，通过一整套服务措施，比如：每件家具以烙印方式打上自己品牌的出厂地，配有出品的等级、标准乃至公证书，加以售前、售中、售后的相关跟踪和反馈，建立好二手红木家具交易体系和用户信息档案等，打造品牌的社会认知度，离不开一流的品质和信誉，也离不开一流的管理、服务，品牌与企业共进退。

　　今天，重提红木家具复兴制造，家具企业自主知识创新，打造中国的“OBM”家具品牌，是因为时代召唤中华民族文化伟大复兴。传统红木家具的传承与发展，是民族文化的一部分，中国自古就有“以玉载德、厚德载物”的传统，睹物思情，红木家具早已超越了单纯实用的功效，而是负载了更深、更大、更美的文化内涵，红木家具复兴，正是时代赋予我们这代人的共同责任。（来源：《家具与室内装饰》）广西桂林工学院艺术设计系 黎勇